作者:欢莫平
2021年10月23日首发于SIS001
字数:13124
第三十六章 来者非客
今日便是娘亲与岳镇峦约定的三日之期的最后期限了,如果衙门并未将洛乘
云送来,那么就代表他身犯王法、深陷牢狱,即将火毒攻心而死;反之,如果岳
捕头差人将他送来,则证明他并无作奸犯科的劣迹,称得上清白之身,我也能以
平常心待之——前提是不再有亵渎娘亲之举。
经过娘亲的劝解,我对他已无刻骨恨意,但也不希望他再出现在我视野中。
我自是不会在这当口选择出苑游玩,用过早食后,依旧在庭院里练剑采气,。
不知不觉,时近午后,太阳颇为毒辣,我便在树荫下打坐,采练元炁,但尚
留了半分心神关注外界,以防不测。
忽而,听得苑门处传来一阵响动,守着大门的媛媛被惊醒,似是与人交谈了
几句。
我自是知道是何缘由,虽说事与愿违,但早有准备,也并未多想,便收功起
身,拍拍灰尘,朝垂花门走去。
媛媛迎面而来,万福见礼道:「公子,门外来了两个捕手,说是来送人的。」
「嗯,媛媛姐姐,我知道了,我前去处理,暂时不用通知娘亲。」
「是。」媛媛答应一声,跟在身后,随我回到了大门。
大门前正有两个捕役闲聊,另有两个衣着朴旧的中年汉子,正守在一辆小推
车旁,上边铺就一层草席,躺着不省人事的洛乘云。
其中一个正是那晚所见的韩姓捕役,满脸汗水,一手拿着乌冠一手扯着领子,
抱怨道:「大姚,这天儿可也太热了。」
另一个高高壮壮、模样周正的捕役,也是受着酷热,但只点点头,沉默不语。
见状,我自台阶上而下,抱拳喊道:「韩捕手。」
听见我的招呼,两个捕役一边整理衣冠一边随意地回应道:「柳公子。」
韩捕役指着推车上的洛乘云道:「奉岳捕头之命,咱哥俩将这小子送来了。」
我微微点头,客气道:「辛苦两位捕手了。」
「诶,没事,把他搁哪儿啊?」韩捕役大大咧咧地摆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模
样。
「先抬到院子里的阴凉处吧。」
「好,两位汉子,把他抬进去吧。」韩捕役口中客气,但举手投足间尽是趾
高气扬,指挥着两个中年人。
两个汉子应了一声,便用草席裹着洛乘云,一前一后地抬了起来,我们见状
退开,顺势到了屋檐下乘凉。
既然岳捕头差人送来洛乘云,看来是并未审出作奸犯科之罪状,但此时满脸
尘土、蓬头垢面,也属实有些凄惨,我不禁问他:「韩捕手,他怎么成这样了?」
韩捕役眉头一挑,略带轻佻地说道:「老大前日提审完了,兄弟们也没给他
上夹子,就放在牢里,等老大查完公文、确认身份就会放走。不过那牢头是个见
钱眼开的,估计是没给他几顿好饭,再加上这小子本来就娘娘腔,今日咱们去提
人的时候就这样了,不过应该死不了。」
「哦,原来如此。」我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他的生死与我无关,但一个身家清白之人,牢头还要向他索取贿赂,这让我
着实不齿,却又有点习以为常。
那韩捕役贼眉鼠眼地凑过来,低声说道:「柳公子,本来兄弟也看不顺眼,
想给他点苦头吃,不过岳老大交代了,就……不好意思了。」
「韩捕手有心了。」我淡淡感谢。
此时我已无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的恨意,但对这公门中人还需应付一二。
「嘿嘿,哪里哪里。」他邪笑几声,朝着苑里深深看了一眼。
等两个中年汉子再次出来后,韩、姚两位捕役便要告辞,被我叫住:「韩捕
手,这两位汉子是衙门的人吗?」
韩捕役摇摇头:「不是,从外城连人带车雇来的。」
「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又转向推车旁的二人道,「那两位能不能留下来帮把手?也付你
们工钱。」
「这……」
两个汉子互相看了一眼,迟疑道,「两位官爷,这趟差使的银子……」
「哦,这事啊,大姚,你带凭条了吧?给他俩一张。」
姚捕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条子,递给二人,铿锵道:「本月十五,凭此到衙
门账房领银钱,过期不候。」
「谢官爷。」两人收下条子齐齐作揖道谢。
韩捕役摆摆手,再次道别后,与大高个结伴而去。
我目送了一会儿,正想吩咐两个中年汉子,却隐约听到韩捕役提到了娘亲,
便运起元炁,凝神静听:「……太可惜了,今天那个天仙般的女人没出来,你没
眼福啊……你是没见过,那天晚上见了她,我回去跟丢了魂儿似的……还是别想
了,不如去找小娴姑娘泄泄火……」
随着二人渐行渐远,我也听不到韩捕役的声音了。
韩捕役初次见到娘亲时就失魂落魄,我自未遗漏,但当时对洛乘云的恨意占
了上风,以致于将此事忽略了,今日他再次提到我才回想起来。
原来方才他朝苑里极目远眺,是期待娘亲的出现啊。
看来果真如娘亲所说的那般,世上被她仙姿所吸引的人不知凡几,倘若我个
个都伺机报复,恐怕永无宁日啊。
不过我见过的人中倒也有不为所动的:如沈师叔,与娘亲相识多年,就算有
过心动,恐怕也早被磨灭了;如沈心秋,追求「剑心通明」的无上境界,对女色
退避三舍;如岳镇峦,他办案多年,只问是非不问美丑;如王元贞,已经半只脚
踏进棺材了,对烟花之地惧若猛虎……
除此之外的,就个个表现不堪了……
我摇了摇头,和两个中年人说道:「两位大哥,麻烦将刚才那个人抬到房里
去。」
我留下他二人正是为此,拂香苑里除了我,剩下的都是女子,不便与洛乘云
接触;而我虽然单枪匹马应付他这羸弱身躯不成问题,但力道掌控未至化劲,举
止之间难免牵扯他伤体不适,眼下他已是昏迷不醒,再难承受这般对待——更何
况我也不愿与他接触。
在媛媛的带领下,两个大汉将洛乘云抬到了西厢的侧房里,我又让她端来一
盆水,叫两人给洛乘云好好擦拭身体,看看有无外伤,顺便换身衣裳。
两位粗汉看起来粗枝大叶,但做事倒十分上心,在房里折腾了半天才出来,
说是全身上下都擦了一遍,除了手指外没发现有伤。
我心下暗自警惕,虽说我在娘亲的劝诫下淡去了仇恨,但洛乘云却未必忘了
我让他师傅身死的居功至伟,甚至在这数日的牢狱之灾中变本加厉也不无可能,
狗急跳墙之下难保他不干出一些蠢事来。
媛媛付了他们银钱,打发他们走人便去叫娘亲了,我站在门前,运起元炁,
注意洛乘云的动静,却没想到听见了两个汉子的交谈:「没想到那人洗完之后这
么白,比我家婆娘还要白些,就是有些娘娘腔,跟个兔儿爷似的。」
「可不是嘛,老子也就在官城的青楼里见过这么白的,可惜没摸过……」
「你刚刚不会对他起了坏心眼吧?难怪老是摸他命根子……」
「去你娘的,老子又不是贵公子,不好这调调!不过也奇了,你说这小白脸
怎么连那阳物都那么白?而且下边连根毛都没有。」
「都叫小白脸了,能不白吗?要是女人见了,怕不是个个都想想嗦上几口…」
「就是细了点,肯定不中用……」
「哈哈,说的也是,还得是咱这粗货能叫女人舒服,虽然黑了点、丑了点…」
我无意窥人隐私,却没想到两位大叔竟然污言秽语地聊起洛乘云的胯下之物,还
大肆贬低嘲讽一番,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对此我唯有白眼直翻。
第三十七章 震行无眚
没过多时,娘亲自庭院款款走来,一袭白衣,绝世仙姿比耀眼的阳光更明媚,
直透人心。
「娘亲,洛乘云就在房里。」
等娘亲走到身边后,我才说道,「孩儿已让人给他清理过了。」
「嗯,娘知道了。」
娘亲略带赞许地朝我点头,让我十分受用,不过她又吩咐道,「媛媛,你去
熬碗白粥来,加些山药,记得久烹。」
媛媛应声退下,娘亲又道:「霄儿,你先进去看看。」
「好。」娘亲应该是顾忌礼防,因此我便先进了侧房。
房内空间不大,陈设简朴,一桌一床;洛乘云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那两个大汉做事倒还牢靠,将他身上灰尘污渍擦得干干净净,衣服也穿得整
整齐齐。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十分俊美,但白皙到近乎病态的肤色,仿佛常年不
见天日的囚犯,再加上近日的牢狱之灾,让他愈显羸弱,有一种让人怜悯心疼的
阴柔之感——也就是两个汉子所不齿的娘娘腔。
当然,我不会因此而对他多加怜悯。
「娘亲,他还没醒。」我虽然不愿娘亲与他接触,但终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
十五,略有些郁闷地喊道。
「嗯。」娘亲淡淡的应了一声,莲足款款,施然走了进来。
我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娘亲的动作与神情,只见她行至榻前,仙容古井无波,
凝神注视洛乘云。
「还好,虽然不省人事,但尚无大碍。」娘亲淡淡地说道,然后便玉手自袍
袖里探出,停在他额前数寸远处,指尖散发出一股凝而不散的淡雾,正是娘亲将
冰雪元炁输送至他体内。
未过数息,娘亲便收回玉掌,退至我身旁。
「娘亲,这样……损耗大吗?」我自是知道娘亲方才是为他压制火毒,虽说
她看来殊无异常,我还是不能放心。
「无妨,以娘的修为,不过太仓一粟。」娘亲略带笑意地侧目,淡然摇头道,
「他气血太过虚弱,难受外力,否则不至于只能压制三日火毒。」这倒是实话,
娘亲的冰雪元炁虽是疗伤圣品,但终属外力,洛乘云既无功体护身又无强健体魄,
冰雪元炁中蕴有萧肃杀伐之意,他不可承受过多。
这也是为何幼年时我身感风寒,娘亲却只能守在榻前、以汤药医治的原因:
虽然冰雪元炁同属阴寒,但若强行拔除也并非行不通,只是这功体中自带的杀意
却是娘亲无能为力的。
这份武学造诣难以揣度,但此际我注意的是娘亲的右手——虽然并未与洛乘
云接触,但我心中总有一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好似……嫉妒一般。
娘亲似是感应到了我一晃而逝的目光,忽然转身道:「霄儿,你体内的冰雪
元炁也快消散了,趁此机会,娘再植一次。」
若娘亲不提,我都快忘了这事,于是点头称是。
娘亲手掐剑诀,晶莹剔透的中食二指点在我的额头上,一股柔软细腻的触感
直袭后脑,清凉之意在经络内游走。
我张眼望去,袍袖虽然宽松,但是娘亲穿了贴身的绸衫,裹住藕臂,是以除
了娘亲的玉手外,并无余物可视。
我还没来得及感到失望,娘亲已然收功静立,淡然无比,似乎。
正在此时,媛媛端着一碗粥,进了房内说道:「仙子,粥来了。」
「怎么这么快?」我有些疑惑,熬粥少说也要一两刻钟,这会儿还没过去一
刻钟,按正常来说,米都还没煮熟才是。
「回公子,后院的嬷嬷每日都吃斋,奴婢想起今日给嬷嬷熬了养生粥,于是
温了一碗。」
娘亲淡然颔首道:「既如此,那便劳烦媛媛姑娘喂他吃上几口吧。」
「是。」媛媛走到床边,将粥碗放在凳子上,然后看向沉睡的洛乘云,捂住
小嘴,发出一声娇呼。
她的脸快速攀上红晕,颤抖着将洛乘云的上身垫高,坐在一旁,舀起一勺白
粥,喂到他嘴边。
洛乘云本能地张开嘴,迷迷糊糊地吞吃起来,媛媛羞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服
侍他用粥,一双眼睛羞怯得不知该摆在哪里。
见此情形,我哪里不知发生了什么——洛乘云俊美异常,媛媛少女怀春,乍
见之下,难免心旌动摇,芳心萌动。
此时虽然有些惊世骇俗,可对我而言无关紧要——媛媛姿色不差,但我从未
动心;况且此际看来,不过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女子罢了。
呵,要真如他俩所说,你见了他那白玉根子,还不嗦得如痴如醉?
我心中不无恶意地想到,虽然并无绮念或兴奋之感,但却勾动了《御女宝典》
中的淫秽描述,腹下不免一阵火热。
糟糕!
我心中暗叫不好,娘亲还在身旁。
果不其然,娘亲的告诫从不迟到与缺席:「霄儿,无需妒忌。」
「是。」原来娘亲以为我妒忌洛乘云的长相,我打蛇随棍上,暗暗松了一口
气,也不多做解释。
恰在此时,洛乘云缓缓醒过来,咽下口中白粥,眼神渐渐清醒,看向了媛媛,
虚弱一笑:「谢谢姑娘。」
「公子……你醒了,能动吗……」媛媛停下来动作,结结巴巴地问道,有些
坐立不安。
「……啊,哦,没问题,我自己来吧……」洛乘云怔了少许方才会意,勉强
坐直身子,接过了粥碗。
媛媛如蒙大赦,低头飞快地跑了出去,连招呼都没打,似乎此地万分险恶。
如此举动不免教我有些好笑,虽说女子见色失仪确实常见责于众人,但我与
娘亲均非拘泥之人,何必如此逃之不及?
洛乘云接过粥碗,环顾四周,似乎在打量自己身处何地,但当他看到娘亲时,
眼中的明光闪烁,仿佛看到了什么珍宝一般。
此时娘亲未带面纱,虽说日后同行难免要被他看到容貌,但事到临头他这副
痴迷不已的神色,还是我心中大为不爽,冷哼一声,斜跨一步,拦住娘亲身影,
向床边走了过去。
见状,洛乘云立马低头,如遇天敌,缓缓地吃起粥来。
我其实与他无话可说,但不爽他那副既像拜神又像渴求眼神。
径直坐在床边,我打量着局促不安的他。
此人白得病态、俊得阴柔,我虽不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如沈心秋那般健
壮,肤色算不上黑也说不得白,但到底也有股阳刚之气的,即使他不对娘亲有非
分之想,仅在这点上就不合我眼缘。
有我在旁,洛乘云不敢抬头乱看,只得喝粥,但连吞咽也是能缓则缓,似乎
不想过早结束。
但一碗粥终究只有数十口,他将最后一口粥嚼了又嚼,无可奈何地咽了下去
之后,还是闷声开口道:「我……吃完了。」
他低头轻语,手里拿着瓷碗,既不递给我,也无法越过我放到床边,一副手
足无措的模样。
【注:震行无青,取自周易震卦:六三,震苏苏,震行无眚。意思是六三,
雷震动时虽恐惧不安,但是因为震惧而能谨慎行事,因此不会有灾异。用在此处,
意指洛乘云安分守己,暂时不会因「我」产生什么祸患。】
第三十八章 不翼而飞
「霄儿回来吧。」娘亲的仙音落地,同时给了我和洛乘云台阶下,否则我还
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我听话地退回娘亲身边,而洛乘云也松了口气,趁此机会将碗勺放在床边凳
子上。
「洛乘云,你的身世,当已知晓,日后有何打算?」娘亲淡淡开口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
洛乘云抬起头,眼中尽是迷茫,「我不知洛家在何处,也不知父母是否还记
得我……」
「你的火毒,我已重新为你压制,但如此并非长久之计。」
「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洛乘云眸光暗淡,低垂着头,生无可恋,「不敢耽误仙子时间,就让我自生
自灭吧。」
听了此语,我心中稍稍喜悦,而娘亲则风轻云淡道:「你既无打算,那么不
妨听我一言,如何?」
「仙子请说。」洛乘云抬头看着娘亲,将眸中的痴迷深深压下。
我心中暗哼,值此受恩之际,倒还懂得收敛,也算识得礼数了。
洛乘云与我们同行已成定局,此际娘亲提出来我自不会反对,只是日后多加
注意便可,而且娘亲已答应由我来「照看」他,谅这小白脸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与霄儿,近日欲往楚阳等地,途径洛川城,你若愿意,可与我等同行,
送你至洛家,再设法寻奇人为你解毒。」
「我……已无处可去,蒙仙子搭救才能苟延残喘,我自是愿意的,但拿不出
报酬,只能谢谢仙子与、与……」他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我的名字来,许是不
知许是不愿。
我冷冷摆手道:「不用谢我,你老实一点就好。」当日血痕历历在目,我自
不会轻信他会真心实意地道谢。
「嗯。」他低头应声,看不清神情。
我们生冷的一番交谈并未让娘亲多言,反而是径直问道:「我等打算明日便
即赶路,却不知你的身体是否受得住舟车劳顿。」
「多谢仙子关心,我撑得住的。」
洛乘云勉强扯出微笑,虽是进食了温粥,但仍旧虚弱得可怜,也不知哪里来
的勇气教他说出这番话。
「好。」娘亲也不再多言,「那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便出发。」
娘亲说完便转身出门,我则稍稍落后,走在了能够挡住洛乘云视线的位置,
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出门后,我将房门关上,却见娘亲正在门外等候,吩咐道:「霄儿,时间既
已定好,你便赶紧收拾行李,娘让人去雇好马车。」
娘亲吩咐完毕便欲离去,我赶忙叫住:「娘亲。」
「霄儿何事?」
「娘亲,能不能……雇两辆马车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又借口补充道,「他……的身体,恐怕不适合
久坐……」
我实在不愿意三人共乘,不愿意洛乘云在如此逼仄的马车上与娘亲共处一室,
哪怕我在场也无法接受。
「嗯,也好,霄儿考虑得周到。」
娘亲美目一眯,点头接受了我的提议,又道,「对了,待会儿你遇见媛媛姑
娘,让他给洛家幼子买几身衣裳。」
「嗯嗯。」我连连点头,目送娘亲离去的背影,傲如松却又柔如柳,流露出
无法言喻的风情。
待娘亲远去了,我才省起,媛媛羞怯之下不知跑哪里去了,一时之间也无从
寻找,因此只能先回房间,收拾细软。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就几套常服,一本《孙子兵法》。
当我把东西都收拾好后,突然又想起一茬,心脏不禁碰碰直跳。
《御女宝典》。
这一指厚的册页涉及男女禁忌、床闱秘事,读之令我面红耳赤,浑身发热,
虽然经历了与娘亲的冰冷争执,已然不太有影响了,但此时一人独处,还是禁不
住血液涌动。
我记得是将它藏在了床脚与墙壁的夹缝中,那书原也不厚不宽,放在那里刚
好,置于其他地方恐怕会被打扫房间的媛媛发现。
来到床头,双手运炁,手扶下缘,抬起木床向外挪动,我探头望去,却发现
墙边空无一物!
怎么回事?!
我心头直跳,再三确认了并不在此处也不在床底,赶紧将床榻恢复原状。
这……当时我确实《御女宝典》放在了此处,不会有误,所以只能是……被
人发现了。
四女虽是共同负责苑里诸事,若有吩咐任谁都可胜任,但实际上是有分工的,
住在西厢的媛媛正是负责我这间客房的净扫,那么思来想去,应该是被她发现了。
想到此处,我心中止不住的羞耻,此等秘密被人发现,真是让人无比难堪,
让我直欲寻个地缝钻进去。
虽然我对那书并不看重,其中内容也是记得不多,但却无法与人解释清楚,
更何况解释了别人也未必相信,只会越描越黑,当真是百口莫辩。
「啊……」我抚额长叹,心中纠结无比,想找她要回来吧,有口难开,想要
就此揭过吧,又恐她与人披露。
但想到她这几日都没有戳破我,其余几人似也未有异状,应该是主动帮我瞒
下了吧?
反正明天就要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就不再乱想了。
我将包袱捆扎好出门,正在屋檐下平复心情,却听到旁边吱呀一声,媛媛正
从洛乘云的房里出来,手中端着粥碗。
西厢的数间房屋,我住在正中心的一间,媛媛居于左邻侧,而洛乘云所在的
房屋则在右侧,与我隔了一间。
我心里有鬼,差点直接转头进房里去,但想起娘亲的吩咐,还是硬着头皮叫
了一声:「媛媛姑娘。」「公子有何吩咐?」媛媛闻言走近几步,矮身万福。
我左看右看,不敢直视她,支支吾吾地道:「这个……娘亲说、麻烦你给洛
乘云置办两身衣裳。」
「哦,好的。」
媛媛颔首应承下来,「待奴婢先去将这粥碗清洗了。」
见她离去,我才松了一口气,对于这种掌握了自己秘密的人,属实难以面对,
竟比在娘亲面前还不自在。
娘亲的吩咐完成了,又出了这档子事,我便不愿在庭院里练功了,唯恐与媛
媛碰面,届时我必会尴尬不已。午后所剩的时间说长不长,便在房里采练元炁吧。
这么想着,我又退回了房里。
我正打算盘腿练功,脑海中突然闪回了今日洛乘云惊人的俊美,光是这相貌
就过于危险,男子虽然嗤之以鼻、敌意骤生,但女子却是难以自持。
虽然不喜与人对比身形样貌,但我自认为长相不差,毕竟有惊世仙颜的娘亲,
怎么说也是中人之姿,只是若论其他那过分俊美的容貌,我亦自愧不如。
如果能掌控此人的行踪就好了,但我所知的、能选择的方法,却几近于无。
若以耳力监控,如此距离倒不算难事,但却难以持久,至少入眠后我便难以
为继;若凭借气机感应锁定,则我并无娘亲那般的异能。
倘若距离够近,我全神贯注之下,自可辨认、识记他的气机,但此刻相距不
过七十步,我已连若有若无地感应都做不到,即使只是注意毗邻的媛媛也极耗心
神、难以为继,更别提如娘亲那般,教数十丈内的有生之灵皆无所遁形,而且还
能察觉近畔之人的气机变化——这是独属于绝世高手的神异之处。
沈师叔应当也如我一般,否则当日不致忽略了玉龙探花的动向,不过想来淫
贼的专长便是隐匿和轻功,一时不察也情有可原。
第三十九 章碧螺怀春
我无意中自创的「沧海一粟」,堪称神乎其技,甚至可以瞒住娘亲这等绝世
高手的感应,却不等同于拥有他们的神异灵觉。
或许反其道而行之,可以收到奇效。
为了掌控洛乘云的行踪,我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收摄心神,自丹田调动元炁,尝试延伸至外界,以感他人气机。
甫一尝试,我便察觉躯体与外域存在一层极限、界限,泾渭分明,河井难犯。
我尽力收束元炁,集中于一点,想以极力突破,但这壁障却仿佛不存在一般
无法触动、触及;我又将元炁散布至身体各处,充盈体魄以求突破,但却发现力
有不逮,元炁并未浩瀚到足以支撑此举。
唉,我心中叹气,明白过来,方才所尝试的,乃是元炁破体幻形这等异能,
按沈师叔所说,此乃绝世高手才能领会的能为。
真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没办法,这段时间只能辛苦一点,将洛乘云看紧了。
接下来我便不再做无用功,直接采集气机,凝练元炁。
很快就到了晚食时间,我习惯地坐在娘亲身边,就着清香用餐。
考虑洛乘云的身体尚且气虚血弱,不便走动,依旧让媛媛送去些许粥饭和汤
食,只是她送饭回来后总感觉有点慌乱,到处乱瞄。
晚食过后,娘亲不再去书房查阅资料,而是吩咐四女,交代一些离开百岁城
的事宜。
我则回到了房间,恰好火房的筋肉老伯来我房里送水,我便等他将大浴桶倒
满热水。
这老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虽然来此一共也没几天——他住在苑外后方
的耳房,专门负责四女干不了的体力活,如晚食后送水、早食倒水,无事时
便看门或者守夜。
但他从不言语,我两次搭话也不曾吐露过一个字,还是媛媛告诉我,他和嬷
嬷一样是信佛的,在修什么闭口禅。
这筋肉老伯和诚心礼佛的嬷嬷,也算是两个怪人了,一个闭口修禅,一个身
为拂香苑当家,却从不露面。
以娘亲的不世灵觉,应该是知道二人存在的,但她从未过问,心中应当有所
计较。
再将书房里累满书架的佛经、诚心礼佛的嬷嬷、修闭口禅的筋肉老伯联系,
这拂香苑明显与佛门有莫大干系……
朝廷的擒风卫将我们母子二人送来此处落脚,府上久居的四人却又对杨姓老
者一无所知……
娘亲也是对此地了如指掌,不需人带领便能找到书房、东厢居室……
错综复杂、若有如无的联系,简直让人头大如斗,一时难以厘清。
或许这也是娘亲不愿意向我透漏的秘密之一,我猜到了也于事无补——正如
娘亲所说,知道和承认是两码事。我恐怕得等到娘亲愿意对我敞开心怀、和盘托
出的那天才能一扫疑虑了。
算了,横竖明日就要离去,这烦心事就抛诸脑后吧。
我脱去衣裳,在温热水中舒服地躺下,感觉疲惫尽去、筋骨顿松。
泡到水温渐凉,我才从中起来,擦拭身体,穿上宽松的内衫绸裤,在床上躺
了一会儿,便正起身来开始练功。
采练元炁对时间流逝没甚么感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以及媛媛的呼唤:「公子,开门呀。」
「媛媛姑娘,什么事?」我睁开眼睛一看,此时早已入夜,便不再行功练气,
一边发问,一边走去开门。
「吱呀——」一声,我打开了房门,朝外看了一眼,又忙不迭「砰」地把门
关紧,背靠雕门心跳不止。
「公子,你开门——」媛媛一边拍门一边呼喊。
「媛媛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非是我不愿意与媛媛见面,而是她此时的装
束过于香艳:方才惊鸿一瞥,她立在门口,一副才沐浴过的样子,只穿了贴身的
白色衣裤,面带红晕,湿发垂肩,衣领大开,小半个嫩乳暴露在灯笼的光芒中,
白里透红,好似泼上了一层胭脂。
「公子,媛媛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么?」外头的声音带着哀怨,仿佛我是什
么薄情寡性的负心郎。
「这……我明日就要走了,何必如此?」我又不是沈家大哥那样不开窍的木
头,人家只差赤身裸体、衷肠直诉了,我岂能不知这是何意?
近在迟尺的一个深呼吸之后,媛媛仿佛鼓起了勇气,娇声告白:「正是因为
公子要走了,媛媛才要……不留遗憾。」
没想到看起来文静娴淑的媛媛竟然如此热情大胆,那番心意恐怕铁人也要化
了,只是我却做不到她这般洒脱,好言相劝道:「媛媛姑娘,你将来还要嫁人,
我不能毁你清白。」
「……」
媛媛沉默了一会儿,伤心欲绝道,「公子,你讨厌媛媛了是不是?」
我不禁愕然问道:「媛媛姑娘,何出此言?」
「……以前你都叫我媛媛姐姐的。」这一句她说得既轻巧又柔缓,但却仿佛
打碎了什么精致的瓷器,哀怨难言。
我听见了一声惨笑,不禁为之所感、心有戚戚焉,却无法开口安慰。
没想到媛媛的心思如此敏感,仅仅从一个称呼就能摸清我的心境变化,如此
细微的更改连我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屋外屋内齐齐沉默。
「……公子,媛媛心里只有你……」
媛媛解释道,「虽然下午媛媛对洛公子……但媛媛并没有……」
她翻来覆去解释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清,我只能斟酌着开口道:「媛媛
……姑娘,我并不是因为他的事情才……这般称呼你,他长得这么俊美,哪怕我
是女子,我也会忍不住的,这是人之常情……」
「那公子为何……」
「实在是因为我明日便要离去,也不知会否回来,我不能做一个坏了你清白
又逃之夭夭的负心汉,只能出此下策……」我自是不能将那番变化的缘由如实道
出,只能避重就轻。
她希冀地问道:「那公子……是否喜欢过媛媛?」
「媛媛姑娘文静淑娴,长得又好看,我肯定是……喜欢过的。」我迟疑了一
瞬,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此言倒也不算骗人,只是并非男女之间的喜欢。
「那就好……」
媛媛似是心满意足,又略带凄然地道,「有公子这番话,便是骗人的,媛媛
也认了……」
「怎么会呢?我从不骗人。」
事已到此,我也不能前功尽弃,哄道,「回去睡觉吧,媛媛……姐姐。」
「嗯。」媛媛轻轻应了一声,步履一顿一顿,仿佛在不停地回头。
我自是明白她在期冀着什么,只能狠心一动不动,凝神静听了半晌,确认她
离开了门前,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一个撞破了我不堪之事的人自荐枕席,我该说世事无常
还是造化弄人呢?
第四十章 苑前相别
拒绝了媛媛的自荐枕席后,我心中也有些复杂,没怎么练功,便上榻入眠了。
次日,如同往常一样用过早食后,便只等车行的马车上门,就可以启程了。
不同于竹海前与牛婶告别,我并没那般伤感哀思,但也没什么期待雀跃毕竟
有洛乘云这个拖油瓶。
娘亲特意让我去探视了洛乘云,我自是没什么好声气,虽然他畏畏缩缩、神
情怯懦,但还是坚称无碍于车马之途。
未免他身体有恙延误了行程,我便吩咐他在先行休息,待出发时再让人来叫
他。
我和娘亲的物什皆寥寥可数,除了常服鞋袜,也就没别的了,倒也不耽误功
夫。
巨日完全露脸之后,玉珠便来禀报,雇佣的马车已在苑外等候了。
于是我和娘亲先行一步,让玉珠去通知洛乘云。
我们母子二人到了苑外,只见一大一小两辆马车停在阶前,两个皮肤黝黑、
相貌普通的车夫各自守着车舆,着衣朴素而不显粗陋,。
大车规模宏伟,漆红绘彩,雕花纹草,挂饰叮当,极是奢豪;小车则形制精
巧,印云刻篆,垂玉吊珰,雅致非常。
两人一直注意苑里出入,我们甫一踏出门槛他们便有反应。
娘亲佩戴着面纱,但一袭白袍的仙姿风韵仍叫两人露出了惊艳痴迷之色,不
过到底是干了这一行多年,很快将异色压了下去。
两人齐齐抱拳见礼,那大车的车夫自来熟地攀谈起来:「两位贵人早上安好
啊。小人是『八骏车行』的赤骥,旁的则是白义。「娘亲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八骏、赤骥与白义,车行名字与车夫马架倒取得古典。
传说青龙王朝尚未式微之前,有天子号穆王,驯驭八骏,皆日行千里,曾驾
之远临西域。
赤骥、白义就是其中之二,看他二人马车所用马匹,膘肥体壮,分别是赤红、
纯白,倒是应景。
两人以八骏之名自称,想必此号在道上有些名气。
赤骥又自卖自夸地道:「两位贵人,小人这辆车以两匹汗血宝马驱驰,不怕
风吹日晒雨淋,内里不仅可站可躺,而且铺有上好的兽皮,干净柔软;更重要的
是,里边设了小门,贴着上好棉花,把这门一关哪,小人在外头什么也听不到。
不知道多少公子贵人携如花美眷出行时,争着要订小人的车驾呢!两位贵人,
值得一试!」
而白义则站在一旁,白了一眼,却没有像赤骥一样「争宠」。
娘亲淡淡瞟了赤骥一眼,清音冷冽,轻斥道:「多嘴。」
能让生性淡薄的娘亲开口相斥,我也是微微吃惊,不知那赤骥话中更有何意,
竟惹得仙子不愉。
「是,小人多嘴,小人多嘴!」赤骥神情一凛,忙不迭低头认错,啪啪几声
脆响,给自己来了数记耳光。
娘亲收回眸光,既未解释也未继续追究。
没一会儿,洛乘云从苑里走出来,虽然动作缓慢,但步履还算稳健,看来已
经恢复了些许元气。
「仙子,柳……公子。」洛乘云识相地低头见礼,许是我在场的原因,他未
敢多看娘亲,一触即离,只是与我招呼的声音微不可闻。
我默然点头,娘亲淡然颔首,指着赤骥的车舆道:「待会儿你便乘这辆车。」
「这……我一个人坐这么大的车,是不是太浪费了?」洛乘云站得稍远,似
是畏惧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蹙眉弱气。
娘亲淡淡解释道:「行程较远,霄儿怜你体弱,不便久坐,特意雇此大车,
你可卧躺。「」这……好吧。「他看了我一眼,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也许他是想表达感谢却碍于仇怨不肯出口,不过我也不在意,本就并非真心
担忧他的身体而作此安排。
四女将我们的行李包袱放置对应的马车上,齐齐鞠躬道:「仙子以及两位公
子,一路顺风。」
我偷偷瞧了一眼,媛媛似是神色无常、动作自如,看来昨晚之事已对她并无
影响……或许吧。
娘亲点头「嗯」了一声,淡然道:「这几日我与霄儿叨扰此处,劳烦各位费
心了。」
四人齐齐万福道:「不敢当,奴婢分内之事而已。」
娘亲淡淡寒暄几句,便让她们回苑里去了,却并没有着急上车启程。
我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娘亲定是在等沈师叔为我们送行。
果不其然,约半刻钟后,一辆马车自街角驰来,下车后果然是沈氏父子,二
人俱是蓝袍佩剑,一个英姿豪爽,一个健壮沉稳。
我们双方抱拳行礼,沈晚才叹息道:「谢仙子,一别十余年,才相见没几日,
又要告别了。」
「聚散无常本是人间百态之一,沈兄不必介怀。」
娘亲螓首轻摇,淡然劝解,「倒是你们前来相送,有心了。」
「诶,哪里话,也只能送送了。」
沈晚才摆手摇头,极为惋惜,又向我道,「贤侄,此去愿你如龙入海,大有
作为。」
「谢师叔吉言。」
我也郑重地抱拳回礼,虽然我不喜夸诞,但沈师叔说得真诚不已,这份心意
自然感谢万分。
沈晚才又向洛乘云抱拳说道:「洛公子,我与你父亲相识,本该叫你一声贤
侄才不显生分,但此际你尚未认亲,我便不干那越俎代庖之事了。」
洛乘云受宠若惊地作揖道:「本该如此。先生告知我父母身世之恩,在下已
是铭感五内,在此谢过。」
「这倒不必了,顺手为之。」
沈晚才摆手道,最后又向娘亲抱拳,「谢仙子,此行就拜托了!」
娘亲不甚在意地颔首:」无妨,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一旁的沈心秋凑到父亲耳边:「爹,小妹不是说也要来么?怎么还没看见人
影?」
我耳力不错,距离也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婉君也是打算前来送行的?方才未见人影,我还以为她并无此意呢。
娘亲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踪迹,微笑开口道:「不必担心,婉君已然来了。」
我习以为常,娘亲的感应神异非常,几无错漏,想必她定是离得很近了。
果然,话音刚落,街角巷口就出现了两个人影,沈婉君先声夺人:「爹二哥
——等等我!」
只见沈家小妹拉着一条人影提裙小跑,却没有面红气粗之兆,看来《节盈冲
虚篇》已经是略有小成——她那惊世骇俗的天资果非戏言。
我定睛一看,被沈婉君扯来的人影漠然地整理袍服,女冠装束、凤目冷面,
赫然是冰山美人叶明夷!
这是什么情况?
沈婉君来此送行已自沈氏父子对话中得知,但不料她竟然将那曾与我差点不
欢而散的冰冷女冠带来此地,我心中警铃大作,直觉一阵不妙。
「二哥,我把你媳妇带来了,你不谢谢妹妹吗?」沈婉君甜笑得人畜无害,
却将在场数人惊得瞠目结舌——当然,娘亲不在此列。
「啊这……婉君不要胡说。」沈氏父子射来震惊又好奇的目光,教我头皮发
麻,赶忙反驳却感觉有些不软不硬。
沈氏父子来来回回地打量我与叶明夷,我已经浑身不适,直欲生出一双翅膀
飞到天涯海角都好,但叶明夷却面色如常,冷得恍如隔世。
「二哥一点也不体谅人家的苦心。」
沈婉君撇着小嘴埋怨,好在没有纠缠,又摇起了叶明夷的胳膊,「叶姐姐,
我二哥就要走了,你跟他告个别好不好?」
「再见。」甜糯之音软得好似酥糕,叶明夷毫不迟疑,却没有看着我,而是
盯着地上说道,语气生冷无比。
虽然我与叶明夷清白无染,但她这副做派还是教我心中怨念不断:你不愿道
别不必勉强就是,看着街道土地是怎么回事?莫非我在你眼里就是泥土尘埃?
我不禁怀疑,倘若她真有夫君,面对那即将远行的爱侣,恐怕也是这副模样。
见此一幕,众人很快明白过来这只是沈婉君一厢情愿的闹剧,沈师叔赶忙将
吵吵嚷嚷的女儿拖到身后,叶明夷旁若无人地退到远处墙边,看不出心思。
闹剧收场之后,我们再次告别,便踏上了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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